山崩地裂,房塌屋倒,失亲丧友,死伤枕藉,鸡鸭虫鱼齐喑,四野一片死寂。
四十五年前,十秒钟,中国北方,有一座百万人口的工业城市在顷刻间变成人间地狱,无数生命停止呼吸,无数居民失去家园成为难民,由此揭开了400多年来世界地震史上最悲恸的一页。
这座城市,名字叫唐山。
四十五年过去了,提起唐山,我们内心总会泛起“大地震”的涟漪;
四十五年过去了,总有一些当年的故事与真相渐渐浮出水面,令人叹息;
四十五年过去了,虽然在唐山已经很难找到地震的痕迹,但是岁月却无法抹去亲历者心中那份刻骨铭心的伤痛。
1300多年前,唐太宗李世民东征高丽,选择在此驻跸,由此得名唐山。唐山南临渤海,北依燕山,毗邻京津,总面积13472平方公里,城市总人口在1976年地震前已经超过了150万人,是河北省域中心城市和经济中心。
唐山是中国近代工业的摇篮,素有“北方瓷都”之称。地震前,唐山年工业产值约占全国工业总产值的百分之一,是中国十大工业城市之一。这里诞生了中国第一座机械化采煤矿井、第一条标准轨距铁路、第一台蒸汽机车、第一桶机制水泥……这里的人们,也因丰厚的工业文明而安居乐业。
1976年7月28日凌晨,天气怪异般的炎热,疲劳的人们终于抵不住困意,在1-2点才陆续睡去。凌晨3时的唐山,似乎一切都和往日一样,夜阑人寂,大街上几乎看不见行人。42分,女中学生蒋红春打完驱蚊的“滴滴涕”,刚刚回到床上;高校干部陆延麟担心有雨,刚刚起来收下晾在窗外的衣服;大夫刘勋,因有急诊,刚刚披上外衣走出屋子……
然而谁也未曾料到,一股酝酿了若干年的、毁灭性的能量,正在唐山市地底下的岩石里等待着爆发。三时四十二分五十三点八秒,地壳运动产生的强大地应力长期集中造成的巨大弹性应变能,突破了岩石强度的极限值,唐山市地底下的岩石骤然崩溃了。如同四百枚广岛原子弹,在距地面十六公里处的地壳中猛然爆炸,唐山市被巨大无比的能量剧烈地摇撼着,这座百万人口的城市在顷刻间被夷为平地。
53.8秒,地震发生了……
电光闪闪,惊雷震荡;狂风呼啸,大地颤抖。当尘雾散去,活着的人从废墟上站起来,他们眼前却是另外一个世界。
“人像搁在一个大筛子上一样,被没完没了地筛着!哗啦啦——公园的墙倒了。紧接着,对面一个大楼也倒了!‘可坏了!’我说,快回去抠人要紧!可我跑到家那边就傻眼了,怎么也找不着家——周围那整个一片房子都平了。”
“我儿子死去时,头上还压着一本掀开的小说《剑》,可是他永远也不可能翻完这本书了,就像他短暂的生命,也不可能继续到它最后的一页。”
“那年我9岁,哥12岁。地震来时,我一丁点都不知道,似乎是被憋醒的。想翻身,翻不动,才知道房顶已经压到了身上。用哭腔喊了两声哥,发觉他就在我的右边。记不得当时说了些啥,印象中都没有哭,也没怎么害怕,只是让房顶压着有点难受,出不来,心里急。”
李木马是唐山大地震的亲历者,他依据自身回忆写成的文章《九岁的清晨》收录在《唐山大地震亲历》一书中。他向我们讲述了灾难发生时他们一家人的状况。
“(我)压得实在受不了,觉得身子开始发扁,眼珠子都在往外鼓,我急了,从身子底下抽出一只手来往头前瞎划拉,不承想,有几块砖松动了——往外使劲一推,一个小缝儿透出了蒙蒙亮的天。当时不知哪来了那么一股子野劲,脸蹭着砖土,脚用力一蹬,再一蹬,像是在坚硬的液体里游了一小段,竟然钻出了废墟!出来一看,傻眼了。村庄的模样一点没了。磕磕绊绊在高高低低、坑坑洼洼的废墟上,甚至辨不清脚底下原来是谁家的所在。知道哥还压在里面,就去找大人。这时才知道大人们已经忙乎了俩仨钟头——原来所有人家的房子都倒了……
(我和)几个人喊着一二三掀起房顶,七手八脚把哥救了出来。妈还在东院不知咋样。当时除了我和哥哥,村子里不会有人想到她,因为爸爸在一百多里之外的盐场……妈妈被埋得很深。两个年龄加到一起才20岁的儿子没有足够的力量救她出来。我们叫来二堂兄。一个大人俩小人儿忙乎了有四五十分钟,掏了一个两三米深的“洞”,才让她浮出土面。清瘦的母亲满头灰土,脸色惨白,后来知道她当时正怀着小妹。
她在几米深的废墟里坚持几个小时的姿势是:背朝上,手脚狠狠撑在炕上护着腹部——几个月后,在简易房里降生的小妹安然无恙。”
二五五医院外一科副主任张木杰亲眼看见一位遇难者,眼球外突,舌头外伸,整个头颅被挤压成了一块平板;另一位遇难者,上半身完好,下半身和腿脚却已模糊难辨。
相比于李木马一家平安这样不幸之中的万幸,灾难带给王林梅的烙印则要更痛更深。1976年是她当兵的第四个年头,原本回老家唐山探亲,然而在返程前夕,天崩地裂的大灾难使她的人生轨迹被残酷地割裂。在地震中,她全身瘫痪,在床上一趟40年……在《唐山大地震亲历》一书中,她将这称为“1976年的生死幻灭”。
“……我的睡眠一直都很轻,稍有动静便会醒来,可地震发生的那个夜晚,我却睡得很沉很沉,像死去了一样。那地动山摇般的晃动,巨雷劈来的轰鸣,我竟浑然不觉,朦朦胧胧地感觉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,其他便什么也不知道了……
现在,不管怎样回忆,也说不准确究竟过去了多少时候,我醒了过来。哥哥和姐姐说很短很短,父亲和母亲却说很长很长。只觉得浓烈的烟尘呛得人无法呼吸,停电了,到处是一片漆黑。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,头好像被什么猛击过,昏昏沉沉地躺在地上,一动也不能动。朦胧中,似乎有人在喊:‘快!快!’身边有人来来去去地走动着,而且急促地说着什么,声音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飘过来的一样,只有一句我听清了:‘地震,是地震!’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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