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月十日,又是教师节。
花店生意火爆,年轻的家长们又忙着给老师们送礼,虽然大部分老师们并不以为然。
一年一度的教师节,竟成为送礼节。
真是讽刺啊!
无论是送礼的,还是收礼的,他们知道,就在不远的上世纪,师道尊严意味着什么吗?
那时,妈妈就是一位老师。
“从南通港下来,没有公交车,我就背着铺盖,一直走到十字街。”那时,她刚从苏州大学数学系毕业,没有去上海,却选择了一江之隔的南通,作为自己的工作起点,并且在这里安家落户。
省纺复办,她与爸爸都是学校的元老,虽然他们的学生也大不了几岁,但那时的师生情谊却一直延续至今。苏州某报驻港W记者、南通某厂的W厂长、某局的C局……都是当时的学生。
在那个黑白颠倒的年代,妈妈因言惹祸、加上家庭成分不分,成为小将们斗争的对象。宿舍被抄、铺天盖地的大字报……我记得那时,在市三中的西门,一进门就是十余米长的大字报栏。虽然那时我识字不多,然而还知道批的就是“师道尊严”,那时的老师是“臭老九”,抬不起头的。
记得小学放学的一天下午,正在家里做作业的我却被一阵吵骂声惊到。原来妈妈的一位学生因为考试只考了58分,便与几位同学找上门来兴师问罪。先是要求妈妈改分数,被拒绝后,就破口大骂,从绰号到各种粗口,刺耳的声音至今仍是心有余悸。妈妈虽然气得发抖,却始终不同意更改。在她的世界里,对就是对,错就是错,一如数学原理可以证实得明明白白。
事情后来如何解决的,我却是不得而知。不过,后来,妈妈却到学校的小农场种起蘑菇。真是有趣,苏州大学数学系毕业的大学生在农场里养猪种菜。
现在的老师们知足吧,你们的前辈不但没有你们现在的社会地位,工作量也比你们大得多。多少次夜里,我从睡梦中醒来,经常看到妈妈在灯下埋头改着学生们的作业。现在的老师还能亲自批改每个学生的作业吗?
有一次,在图书馆阅览室里读书时,一位中年人在我面前走来走去好几回,终于他开口了:“你是王老师的儿子吧?”我诧异,他接着说:“你和你妈妈长得真像。我是Z,在南通鞋帽厂工作。你回去问问你妈,她肯定记得我,我那时可皮了。”果然,回去一提到Z,妈妈就笑了:“我怎么不记得他呀?当年在班上,他是最皮的一个,可数学还是不错的。”
对于大部分老师来说,他们往往只记住成绩最好和最差的、还有最皮的却未必是日后最忘本的那一个。对妈妈来说,也可以说是桃李天下了,学生里日后也有不少有出息的,比如某委的H主任、某县的C书记、某厂的J主任、某报的Y总编。只是当年成绩好的,未必是日后对你好的,当年成绩差的,未必是日后对你不好的。
我相信,大部分老师并不会在乎家长的礼物,他们更希望无论过了多少年,在大街小巷里遇到学生时,学生恭恭敬敬地叫声老师好。走在南通街头,甚至是菜市场里,都经常有学生和妈妈打招呼:“王老师,好!”虽然妈妈已经记不清他们的名字,但对这些意外的重逢仍然感觉一丝丝温暖。
对于妈妈来说,这个世界太冷酷、太冰冷,实在不值得留恋。纵使世间虐她千百遍,她亦待它如初恋。在离开这个世界前,她依然乐观、善良、开朗。公园里的老人们还记得那位爱打太极拳的老太太。而她从社区公园里捡回来的小白狗已经长成一条聪明懂事的大狗。
我常常以为,记忆是最容易模糊的东西,在时间的流逝里,它会一团团的淡去。而过往的一日日也终将慢慢淡去。可是,总有那么几个回眸,如此深刻而牢不可破地粘在了记忆里。在我的脑海里经常浮现出这样一个画面:上海巨鹿路的小洋房里,外婆弹着钢琴,琴声悠扬,妈妈和舅舅们骑着自行车,穿行在梧桐叫的斑驳光影里,欢声笑语,这才是属于她们的岁月静好啊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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